院子里，到处是春的气息。杜鹃花开的正欢，两株八月桂新长出了一层欲滴的翠绿，红榉木没有梳理的枝条肆意地绽放着丝状的小红花，远看像是几朵红云。就连脚踩着的厚厚的香樟换下的老叶，也就着前天的雨水，透出一股股樟脑的清香。

他喜欢那种味道，常常在那两棵两人才可围抱的香樟树下伸手揪下一片叶来，把用指尖碾碎后遗留的绿汁，凑到鼻子下，深深地嗅，沁人心脾。

抬头望着新换的翠嫩的香樟叶，感受着脚下松软的老叶，不禁想起在省城的胞妹，一头长长的微卷的秀发，因为化疗掉了精光，似飘落一地的香樟叶。枯叶啊，你慢些落，为何不能与新叶并存？新叶呀，你也快快长，也让老叶落个心安理得。这个春天里，最为不详的是老叶在落，新叶却未长大。

一只蜜蜂嗅着花香飞来，他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头皮略微发麻。去年的9月的一个周日，蜜蜂这个小东西，着实让他感到了害怕。那时和钓友刚刚下得船来，放下钓具，开始清理周边的杂草。突然，他的右脚后跟剧痛，以为被蛇咬，草丛里却没有蛇的踪影。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几只小拇指大小上下翻飞的细腰大尾黄黑相间的毒蜂给包围了。下意识地逃，不料，蜂是跟风的，人一跑，带动了空气，蜂就顺风追击。不到一分钟头部、腰上、背上被蛰，那个痛啊，永生难忘。

扑通！同伴跳下了水，刚从水里冒出头，就被伏击的毒蜂蛰了几下。不一会儿，他觉得浑身发软，口发干、发麻，心想，命休也！头天还看到网上刊载的陕西安康毒蜂杀人的报道，联想到刚才那硕大的毒蜂，以及身上的反应，想着自己就如此一死，死于荒凉的水库岸边，想到二老一直随他生活，女儿还等着他开车从星城接她回来过十一，实属不甘。听说被毒蜂蛰后一般只有半小时有意识，之后人就会陷入昏迷。还有什么遗憾？还有什么要交代，给谁交代？交代什么。给二老电话？不，那会是怎样的情形！给女儿电话？不，那会是怎样的情形！给妻子电话，?说什么，她会信吗？思来想去还是给妻子打了电话，她倒是镇静得多，让他赶快叫船，去就近的医院。

岸边不远处有一家后靠的农户，找来了小船，花了一百元，让船夫把他们送到岸边。途中，惊慌的他一再催促快点快点，不时趴在船头喝着湖水，幻想着用湖水来缓解毒蜂毒素。到了近处的乡镇医院，医生赶紧给他们吃了几粒息斯敏，又被救护车送到县医院吊了几瓶水后，同伴舍不得那丢下的钓竿，又坐船折返拿回。这人啊，惊魂已定后，马上就会想着享乐，重回俗世红尘。

从L的新浪博客里知道他身体出了点小毛病，N也腰缠着钢支架，昨天得知T也CT了头，听说是良性的，但愿如此。最有味是X的嘴巴起了个泡泡，也大呼小叫的。这个春天里，空气中弥漫着恐惧，想起海子的那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想象着面前是大海，只有海浪和海鸟，背后才是春暖花开的烂漫景象，突然明白，海子是要与烂漫的春天决绝，投向大海的怀抱……

风起，香樟叶在翻滚，阵阵寒意，这个春天里，亲爱的人们都得活着，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