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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不种地 三代人三种答案
发布时间:2015-02-27 10:33:55  来源:潇湘晨报  作者:向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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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岁以上的老一辈考虑的是,没人种地了,以后吃什么?与之相反,村里的年轻人却想着,种地能挣几个钱?他们向往外出打工,向往大城市的夜宵摊,以及随处可见的商店。


在广东打了半年工,老安还是决定回老家种田,因为吃自家粮食的感觉让他觉得心安。


老安的儿子可没这么考虑,他想的是出去赚更多的钱,然后回家建一栋房子。


在我的老家,老安只有一个,而和老安儿子相似的年轻人,俯拾即是。


和老安一样,我76岁的祖父也时常会陷入焦虑:地都没人种了,以后吃什么?


76岁的祖父的故事


为了车能开到家门口,花16000元换来了旱地


腊月二十八日,湖南省武冈市龙溪铺镇塘元村,一个家庭会议在堂屋召开。


会议地点在我家。祖父、父亲还有叔父等一大家子围成圆形,看起来颇为正式。


与其说是家庭会议,不如说是“批斗大会”。被“批斗”的对象,正是我76岁的祖父。


“要不是听了你的意见,车早就可以开到屋门口了。”父亲说。


“算了算了,老一辈思想不同。”叔父出来打圆场。


让父亲和叔父耿耿于怀的,是一段不足百米的土路。它横亘在老家的房子和水泥马路之间18年。每年外出打工,总能看到公交车候车点对面“要想富先修路”的标语。路,成了父亲的心结。


受益于“公路村村通”,水泥马路将老家的农户和山外的世界串联在一起,而我家是村里极少数不通公路的家庭(不超过5户)之一。


实际上,1997年起老家房子时,修路曾提上议事日程。


不过,从村里主干道到我家要经过一片旱地,这块地属于另外一位村民。当时曾有一个方案,用家里最好的水田与其交换。


不论父亲和叔父如何劝说,祖父坚决不同意。“你们不要吃饭我还要吃饭。”这句话,让父亲和叔父无言以对。


时隔多年,祖父总结说,那时候觉得只要有地在,就不会饿死。


祖父的祖上曾经是一个大地主,据说,县城里一所邵阳市示范性中学的绝大部分土地,都曾是祖上的地产。


曾祖父嗜赌,输光了家里几乎全部家产。在爷爷1岁那年,曾祖父暴毙而亡,于是,1953年,祖父只好跟随曾祖母到乡下定居。


现在的居住地是祖父的外婆家,“许”是这里的第一大姓,向氏则仅此一户。正因为如此,每年清明时,当大多数人返乡祭祖时,爷爷却要步行4公里,再乘车去县城扫墓。


这种家庭背景,加上曾亲眼目睹“文革”期间“斗地主”,让爷爷对土地有着格外的情结。1983年村里分田到户,爷爷说他激动得睡不着觉。


时过境迁,眼看村里公路越来越宽,爷爷也有点着急。腊月二十八日的家庭会议上,大家一致通过,2015年一定要把公路修到家。


挡在中间的那一片旱地,如今属于村民“瘦鸭”,再拿水田进行交换,“瘦鸭”已经不同意了。


要想获得这片地,除非掏钱。在此时的村民观念里,土地已不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而是一种可以用来交易的商品。


经历了一次“涨价风波”,旱地最终以每亩5万元成交,不过,多年来崩塌的面积得补上,按这块地最初的面积计算价格。


当父亲将16000元现金交到“瘦鸭”手中时,爷爷很后悔,他说早知如此,他当初肯定会答应拿水田换旱地。


晚饭时,爷爷主动提出垫付修路所需费用,还让出部分水田来修路。一杯米酒下肚,爷爷对我说:“佳佳,明年春节回来,车就可以开到屋门口了。”


63岁的老安的故事


种粮大户外出打工半年,收入超过他种一年地


从2000年起,我的父母便外出打工,家里的土地很多时候都交给村民老安耕种。


老安今年63岁了,身高不足1.6米,即便是在正月初,他仍戴着一双带红花的袖套,仿佛随时准备下地干活。


老安种了一辈子地,算得上是村里的种粮大户,村民们因此愿意将地交给他耕种。2013年,他承包了10亩水田,还有若干旱地。


不过在去年,老安不种地了,他去了广东一家模具厂打模,月薪2800元。无奈身体吃不消,老安辞掉工作,又去了一家工厂做门卫,月薪1400元。


空闲时间多了,老安发现他无法融入当地社会,因为他一句普通话也不会说。


去年农历九月,老安带着赚的16000多元回老家了,这笔钱,远远超过他和妻子2013年全年的收入。


2013年,老安收了大约6000斤稻谷,还有3000斤玉米。等到2014年决定去广东打工时,卖掉这些粮食却花了老安不少精力。


老安说,没有人愿意上门收购粮食。最后他花了两个多月时间,平均每斤粮食降价1毛钱,才把它们全部卖掉。


粮食总共卖了12000元钱,扣掉1800元化肥费和1000元农药费,最后到手的只有9000多元。


去年,老安不再种地,我家的水田很多都抛荒了。祖父有时会站在门前的田埂上,看着那些抛荒的水田自顾叹息:“多好的水田,可惜!可惜!”


一位在乡镇当党委书记的远房表哥告诉我,他所在的乡镇,农田抛荒率在10%左右。


或许是这个原因,从2014年下半年开始,村里流传着一个说法,2015年凡是抛荒的土地,要对户主进行罚款,严重的还要收回承包地。


这个说法从何而来无从考证,祖父很肯定地说,这是镇政府的决策,通过村干部传到村民耳朵里的,不会有假。


叔父对此则不以为然,在他看来,罚款肯定不会交,农地反正是国家的,大不了收回去。


父亲却认为,政府要想罚款肯定有办法,每年粮食直补款不就掌握在政府手里么?


抛荒就罚款甚至收回农地的可能性有多大?在表哥看来,这不过是用来吓唬老百姓、减少农地抛荒的一个办法,因为按照《土地管理法》的规定,土地承包经营期限是30年,政府不会制定一个超越法律的政策,“退一步说,即便土地收回来又能怎么办?还不是继续抛荒。”


20岁的阿俊的故事


我问他以后会不会回乡种地,他反问我,你会吗


即便在广东赚钱多,到了2015年,老安决定不再外出打工。“舍不得家里的田。”他说。


正月初四早上,为了是否继续出去打工的问题,老安与儿子产生了分歧。


老安的想法是,2015年不再承包别人的土地,种好自己的4亩多水田,偶尔打点零工就可以了。在他看来,外面买来的稻米不如自己种的好,“放多少水我都摸不准,如果自己种了粮食,吃完了去粮仓里拿就是。”


这种感觉让老安觉得踏实。儿子却不这么认为,他对老安说:“你去年半年的收入,相当于在家里一年了吧?”


老安说:“收入是相当,但我不想去了。我是农民,生活还是稻谷加稻草。”


老安的儿子现年已满三十,至今未婚,常年在外打工的他,如今已是广东某个工厂里的班长。我问他以后会不会回来种地,他一边躺在床上摆弄着苹果手机,一边反问我:“你还会回来种地吗?”


这样的情况让老安有些忧虑,等他丧失劳动能力时,谁来种地?


不过,他也相信:“20年后肯定有变化。”


我把这个问题抛给表弟阿俊:“20年后,你会回来种地吗?”


阿俊自顾自地低头玩手机,他甚至不屑于回答我的问题。


年仅20岁的阿俊,如今已是一个孩子的爸爸,但是对他来说,手机似乎比儿子更有吸引力。很多时候,他喜欢登录QQ,那里有一长串在广东打工认识的朋友;或者玩游戏,他曾经花了数月工资买回一台台式电脑,也曾将高中课本当做废纸卖掉去网吧玩通宵。


城市生活对阿俊充满着诱惑,在儿子出世前,他会带着大肚妻子上街闲逛,哪怕什么都不买。生日那天,他掏了600多元请兄弟们在夜宵摊上“撮了一顿”,要知道,这笔钱几乎占了他月收入的四分之一。


打工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过年回家,工厂还要扣下一个月工资,即便如此,阿俊还是愿意继续外出打工,那里有夜宵摊,有骑摩托车带他飞奔的朋友,更重要的是,工厂周围林立的商店,可以为他的手机提供免费的WiFi。


“种地?种地能挣几个钱?”阿俊反问。2015年,等儿子满月,他就会带着妻子一起去广东。


潇湘晨报记者 向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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