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甄钰源

在桑植县芙蓉桥白族乡的合群村，被时间晒黄的稻谷比黄金还要耀眼。秋风过处，稻浪翻滚，空气里弥漫着谷物成熟的香气。

当我推开车门踏进这一片稻香里，仿佛是推开了一幅五彩斑斓的油画的大门，稻谷的香味牵引着我走向田野深处。

在那些栽种着“兆优5455”的稻田里，阳光被沉甸甸的稻穗揽进怀里,放射出音符一样的光芒在空中飞舞，我沉睡多年的记忆被瞬间激活。

作为芙蓉桥的媳妇，我曾不止一次地站在合群桥上仰视过村后的巍峨群山。我知道扬旗山和狮子山地无三尺平，出门就爬坡没有公路的模样；也知道村民们累死累活种上一季苞谷和洋芋却连温饱也无法解决的窘境。贫穷就像吸附在村民身上的蚂蟥一样死不松口。

青壮年们狠下心抛开祖上视为命根子的土地毅然决然地外出打工去了，村里只剩下妇孺老幼。耕地大面积荒芜，那些残存的水田在时令里也越来越颓废，一年四季除了草还是草。油菜花零星地开在各处，散兵游勇般不成体系。那些如同紫色云霞般可以在上面打滚的草籽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春天的合群村没有了万紫千红、没有了争奇斗艳，蜂不来，蝶不飞。秋天，偌大的田野里看不到热闹的收割场景，只有几只小麻雀在田垄上踱来踱去，叽叽喳喳的叫声很快被风声湮灭，孤寂和落寞如同扔在墙角的破床单般皱皱巴巴地覆盖着合群村……

漫步在七眼泉畔千亩优质稻田间，稻谷明亮的色彩闪耀着丰收、喜庆、美好的气息，荡漾在合群儿女的心中。谁又能想到，过去的合群村，能栽秧的水田还不到100亩。而这10倍速的增长到底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村支书钟白玉告诉我们，从100亩到1000亩，合群村花了整整12年。从2007年担任村支书后，如何让老百姓端牢手中的饭碗、如何壮大集体经济是村支两委最重要的议题。这期间，按照市、县自然资源局一系列的耕地保护措施以及宜种则种宜养则养的原则，明确了果树上山，腾田种粮的发展思路后，对未利用土地进行开发，对生产建设活动和自然灾害损毁耕地进行复垦，对闲散地和废弃地等进行整理。山下的生态稻田和山上的果园面积都呈现了明显的增长趋势。为了保护好这些耕地，村里还建立了田长制，实行耕地保护网格化管理。

被七眼泉的泉水滋润过的稻子仿佛沾染了皇室的贵气，金黄、饱满。依靠生态种植成熟后的稻子又如同母仪天下的皇后，雍容、华贵。当我得知它的价格时几乎惊掉了下巴：“30块钱一斤的大米，能卖出去吗？有市场吗？”

“合群村的土壤经湖南省农科院检测过，不但无污染，还含有丰富的硒元素。”村支书钟白玉自信地说。

“我们所有稻田的灌溉用水全部是从七眼泉引过来的。从种植、收割再到加工，过程都是透明化的。真正做到了生态种植并获得国家绿色食品一级认证。所以，我们的‘七眼泉’生态香米不但值30块钱一斤，而且还供不应求。”

稻田四周，黄豆和绿豆用肥硕的叶片和豆荚把田垄渲染得生机蓬勃。村民驾驶着收割机在稻田中穿梭自如。集收储、烘干、加工、包装于一体的大米加工车间在官瑞公路旁轰隆隆响着。远处，山峦重叠，各种深浅不一的绿安静地铺在天边。山、树、房屋和收割的农人在金色的稻浪中闪烁，构成这个季节的层次。恰如一首唐诗的平平仄仄，又或者是一阕宋词的格律和韵律。阳光炽热，整个大地都被一种浓浓的暖色调包围着，令人感动而满足。

沐浴着稻香，我步入村里的果蔬基地。满山的黄桃早在7月25号就已开园采摘并销售一空，所有的果子全部变成了票子；苞谷也被收回去了，只剩下挺直的苞谷杆向我展示着它曾经硕果累累的模样；还有长的豆角、紫的茄子、绿的黄瓜、黄的南瓜在阳光下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味。

站在山顶，放眼望去，黄桃基地中6条轨道运输机如同6条银色的长龙顺着山势蜿蜒前行；一群黑山羊正在山腰啃草，清脆的羊铃在风声中传出去很远；山下，农民的屋檐下挂满黄灿灿的苞谷砣、晒谷坪里铺满了红红的辣椒、米黄色的洋芋片……好一幅色彩饱满的晒秋图呀。

合群村，还真如外界传说的一样：山上种果子，山间养羊子，山下种稻子。

在白族风情园，一群身穿传统服饰的白族姑娘正唱着山歌纳鞋垫、做扎染。见有客人来便热情地奉上白族的“三道茶”，还跳起了热烈的仗鼓舞、霸王鞭。

我问她们：“你们怎么没出去打工呀？”

“那是因为享了惠农政策的福啊！我们现在跟着村里的党支部干，比在外面打工强多了，不但能挣钱还能照顾老人和小孩；再说，我们农民也离不开土地呀，只有在地里种满庄稼心里才踏实。”这个小媳妇一脸的满足。

“村里的农产品在网上卖得可火了。地里种的苞谷刚结果就被预订了，老人家闲时晒得洋芋片、干豆角一上架就卖光了，菜籽油、腊肉、土鸡、土鸡蛋还有酸坛子菜都是抢手货。我们忙时种地，闲时刷智能手机能挣钱，成了真正的职业农民。”一个圆脸上长着两个小酒窝的媳妇往我身边挤过来 。 “钟书记还经常带着我们在抖音上直播卖货呢，网红书记有很多粉丝呢。”

钟书记笑了笑自豪地说：“他们把自家的土地全部纳入了村里的合作社，入股可以按70%分红，土地流转一亩每年有400块的租金可以收，在村里务工有工资，她们闲时纳的鞋垫、做的扎染产品还可以卖钱，一年随便都有两万多块的收入，不比打工差。”

一个帽子上挂着长穗子的姑娘插了一句：“你们刚刚看到了吧，我们村现在一块荒地也没有，到处都是果园、稻田，环境特别美。咱村的后生仔也成了抢手货，外村的姑娘都想嫁过来呢。总之，我以后是要招郎上门的，就是开着奔驰宝马接我去城里住，我也坚决不干。”在场的人都被她的话给逗笑了。

晚霞堆在果蔬基地的上空，如火如荼地燃烧着。几束金色的光焰，从赤红的晚霞堆里射出来，照在那千亩稻田上、照在我赤脚踩着的田间小路上，辉映出绚烂的光芒。我恍惚走进了一个世外桃源般的村庄。柔软得有点湿润的泥土轻吮着我的脚趾，身体仿佛被一池氤氲的温泉包裹着，轻飘飘、暖洋洋的……

晚风轻拂，谷香迷人。这是2022年9月的一天，也是秋收满畈稻谷香的时节。

（一审：上官智慧 二审：宁奎 三审：廖声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