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丁进武

其实用“捕雀”这个词，还未能准确的表达那种游戏的含义。用桑植内半县乡下的土话来说，叫：坑雀(音：KANGQUER，第四声)，那是一种童年时乐此不彼的好把戏。考虑到乡下那难听懂的土话，我只好用“捕雀”了。

大人们捕雀用的是传统的老方法：张网以待。在惯于捕雀的老手带领下，选准一条雀儿们的必经之岭岗，砍下一条二三十米的道来，张开七八只大网。捕手们从三个方向靠近早已瞄上的雀群，突然开始扔石子，唆唆呜啦地么喝。惊得那雀儿们喳喳地逃走，有时是上百只的大群，有时是几十只的一仗。扑扑椤椤地，居然就向那张网的地方奔去。那是张在两根竹子之间的细网，于是便有可怜的雀儿们惊慌失措地撞上了网。那时的苗家山岭上，大树成林，雀儿成天成群的飞叫，倒也不见雀儿少了多少。它们，后来也许是让人卖了吧。

我们小孩子不用大人的方法捕雀，我们捕雀也只是为了找乐子。斑鸠斑四两，竹鸡竹半斤，那是大雀儿，我们也没办法。我们只能去寻“绿米雀”的开心，绿翅膀红黄顶毛的雀儿，想办法逮了来做个玩伴，一起打发半天时光。

在三军四海俩兄弟来我家玩时，我们便商量捕雀。找来一个细米炭筛，一条十多米长的牵牛绳，有时没寻到绳索，便从屋后的枞树上扯一条细藤来充数。抓上一把米，要是怕大人回家打屁股，烧上俩红薯分成细块也可以的。再砍上根尺来长的木棍，便算是准备妥当了。

待那雀儿在门前桃树竹林上欢叫时，我们开始把土塔坪清扫一次，为得是让雀儿们容易发现塔坪上的食物。寻好一块地方，把炭筛用木棍支好，棍上系上绳子。在外面撒上些米，不能太多，多了雀儿在外面就能吃饱，也不能太少，太少了雀儿看不见。再在筛子的覆盖范围内也撒上稍多些的米。小心的提起绳索，溜到木屋的窗棂后。有时也钻到可容人的地板下，趴在土里只露出半个头。接下来就是考验耐心的时候了。

农家的土塔坪通常是会晒粮食的，雀儿也常来光顾。要是遇上晒粮食的日子，我们小孩子就是赶雀儿的任务。用那竹子做成的响嘎，嘎嘎地赶雀儿。在这块阵地上，我们常常是人退雀儿进，人来雀儿飞的态势。

十来分钟的光景，就会有雀儿发现土塔里安静得很，开始三三两两的来到土塔里。于是便会有个雀儿最先发现人们“无意”洒落的粮食。兴奋的喳喳后，试探着逮上一两粒，平安无事。十多只的雀儿便飞扑而下，先后散布开来。三五只雀儿已然进入筛子时，我们攒绳子的手开始动作了。我们从不贪心，实际上也是忍不住，不会等到更多的雀儿进入，就拉起了绳子，扑的一下，筛子铺天盖地“坑”下来!三五只雀儿于是在筛子里惊恐万状的扑腾，余下的雀儿哗啦啦一下，也是惊恐万状的喳喳喳逃上树梢，再滋溜溜地飞向远处，一路觅爹叫娘地叫唤而去。

小孩子可没管那么多，那时是欢快地窜出来，急急地扑到筛子边。“哦!三只!四只!”地数。雀儿于是更加惊恐地扑腾。小心地伸手，一只只拎出来，有的雀儿还一个劲地咬手指头，有些疼。用绳子缚住了细脚根，我们便可玩到太阳下山。被捉住的绿米雀儿，在折腾一阵后，便无可奈何的耷拉下脑袋，任我们叽叽喳喳的逗，不理。给水，不吃，给米，不吃。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们的欢快。就算是雀儿在衣服上拉上了屎，也不在意。

日头偏西，该放牛出栏了。我们才恋恋不舍的解开绳子，很是庄重地把雀儿捧到竹林边。哦呵呵一声欢呼，雀儿被抛向天空，急急然向远处一溜烟逃去。我们想象着雀儿在寻爹找妈的团聚，于是便欣欣然散去。

前些天带了女儿，回乡下老家看望父母。木屋门前，依然有雀儿叫唤，虽然声音稀疏，倒也还是那么清脆动听。听母亲说，三军有一年犯了事，被关了几年，后来去了浙江，安了家。四海前些年还回来过一次，也有妻有儿了，在广东打工，日子还算凑合着过吧。偶尔想来，我们如今都在社会这张大网上折腾，倒不如那几只雀儿叫得欢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