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塘
如果一个地方,你从未听人说过,见了却甘愿常在。那么,这个地方就是清水塘。
这个只有一座茅屋见地的水塘,密集的铺满水塘四周的便是层层叠叠的苦茶,全是苍绿的叶和灰白的干。如若有个艳阳,绿叶更嫩;来一场雨,干上的白灰和着雨滴一同铺满塘边赤黄的地——再给苍绿、清新和辽阔的大山一衬,光彩迷离惹人。这时,云中飘来两三只飞鹰,坦荡地落在对面山尖那颗杉树时。这样的景象,谁看了都醉……
清水塘就像大地清凉朦胧的眼,照看大山,舔弄着无穷而清凉的山纹。
走进清水塘,不像走进什么仙境,心理上不会起过多涟漪。在清水塘边散着步,边走边看山林的景,不经意就走到它的源头“一碗水”。铺满泉眼的野麦草发出光亮,像被打磨过;几块长长的石凳懒散的卧在水旁,供山下取水的人们三三两两坐在上边环看、谈笑。偶有胆大腿勤的娃儿跟来,就便在泉边的荒田里捕些鱼儿虾米。花眼的老黄狗,也难得上山喝口长命水、啃口还牙草。
泉眼边立着一块木头牌,上边刻着:“今年续牌,计来二百零七载。”的确,此泉决不是女娲的泪亦或夸父的眼。算来年纪,也只不过区区二百年。然而,难得的是它却在这二百年间从未浑浊,更勿提断流。刻在那木牌旁青石上的一句:“因终露清水,貌似石碗,故名清水一碗!”至于下游的那塘清水,想必便是山民们欲引水入村而造的。只因山路遥遥、乱石丛生而终作罢!无奈山人又舍不得这大好的山水白白流失,自那武陵峰上取来百余棵苦茶栽种其上。转眼间,百年既罢,岁月荏苒,星辰斗转,这接来的百余棵苦茶,经过山民的精心培育及这泉水的洗礼。早已长得郁郁葱葱,虽有百年之龄,却无百年之痕。焕发出的子孙倒是早已布满山野。而今,山民早已不再对其采摘,产茶的任务自然交给了这些后辈。只留得几株老树坐享天伦……直至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中期,一场浩浩汤汤的运动,让水塘人偏离了固有轨道。改变人的同时,人也在改变自然。一棵棵粗壮的老树应声倒在历史的血礼中,伴着愤怒的火焰变为灰烬。留给后人的也就只有这漫无边际的思恋和梦想了……
留下的古茶树是历史的灵魂,山民用它来轻轻唤醒历史。希望在这片土地寻找新的春季。
然而,真正的茶则是为一种精神,不是城市广告下的黄金,亦不是什么还魂仙草。是不需要有人去拙劣地添油加醋,或者去涂脂抹粉“打造”它。如同历史一样,是容不得任何加工的!
最纯厚的茶文化,是应扎根在土地,坦露于门前,萦绕枯藤而直奔云霄的。今天的清水塘没有为了“扩大旅游经济”而去放大山林古道。一间茅屋,一汪石塘,一碗清水,便是最亲、最纯的姓和名。山下的老门老窗一切依旧,房中的生活设施却正在“现代化”。他们依旧在窗口伸出杆子晾晒衣服,依旧在窗框上挂满花盆,让五颜六色的花朵镶在阳光射入室内的地方;一些艺术品店绝不出售千篇一律乏味的旅游商品,多是山民富于个性的自然之作。少女喜爱的山樱桃花、水葡萄果儿、羞梅子、野山桃;男儿疯癫痴狂的山鹰、华獐子等等。无不是大山对于少男少女最宝贵的馈赠。是的,他们尊重历史,却又不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不在“非物质文化遗产”身上拼命挤奶。这样的文化才是真正活着的。只可惜它离我太远了,清水塘,就是一个缤纷的让人心醉的梦。而我又何尝不是想着这个梦碎的彻底些呢?只属于我一人,任它把我囚禁……